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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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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7 章

霧氣繚繞, 帷幕朦朧。

屏風後有水流聲,起初響得厲害,後來靜了一會重又激蕩起來, 如此反覆了兩次也漸漸停息下來。

水有些冷了, 但葉知微的身上還是泛著紅, 從臉頰到脖頸都紅成一片, 好像熱得不行。

水汽蒸騰著,她被源源不斷上升的霧氣蒸得有點昏沈,精疲力盡地伏在溫月彰肩上, 手指都酥軟得用不上勁。

餘韻一點點平息下來, 她終於感覺能完整地喘氣, 小聲埋怨道:“……剛剛都說夠了。”

“嗯, 對不起, 勉強你了。”他輕撫著她的後背,特別誠懇地道歉。

但葉知微知道這話壓根不能信,他在這種事上向來都是嘴巴說得好聽, 下次該什麽樣還是什麽樣。

果然,他又輕笑著在她耳邊道:“我以為你喜歡的。”

她解恨似的咬了咬眼前的脖頸, 有氣無力道:“不洗了, 我要睡覺。”

溫月彰說了聲好就將她抱了出去,他拿著巾帕將兩人擦拭幹凈,穿好衣服回到床上, 葉知微揉著眼睛就要躺下。

“頭發沒擦。”他用手指挑起一縷濕發。

她嘀咕道:“那你幫我擦幹。”

他就去拿了一方幹燥的巾帕將她的頭發包裹起來,不緊不慢地擦拭著。屋子裏暖爐炭火燒得旺, 頭發很快就幹了, 溫月彰輕聲說:“好了。”

回答他的只是平緩綿長的呼吸。他俯身看去,葉知微不知道何時已經睡著了, 看樣子確實很累。

他笑了笑,起身喚人去收拾浴桶和濕淋淋的地面,一切收拾妥當後才熄了蠟燭上床將她攬在懷裏。

葉知微沒醒,被他抱住只哼唧了兩聲,轉瞬又沒了動靜。

溫月彰把臉埋在她的發間,有清幽的香味,她的身體溫熱,那陣香氣也被烘得愈發馥郁。

好像……從來沒有想過,此生會與人如此親密。本以為從那個抄家逃亡的夜晚開始,他就註定了會是孤身一人走完這條路,她的出現完全是意料之外,明知道蕭慎為什麽要將葉知微送給他,他還是欣然接受。

此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,他都一一婉拒,但是蕭慎畢竟身份特殊,他沒有拒絕,一來是覺得若不接受他也會另尋途徑往溫府塞人,與其讓他安插一個暗地裏的眼線,還不如將這個眼線留在明處;二來……

二來他會想到與葉知微的初見。隔著一道月洞門,枯萎的藤蘿從門上垂下,她站在斜陽暮色裏,晚霞披了滿肩,照得人明艷昳麗,她盈盈淺笑著,似乎有爛漫的霞光落在眼眸裏,是一種純粹的美,又鮮活生動。

他很喜歡那樣鮮活的生命,明媚的,靈動的,不甘屈服的,沒有沈悶和死氣的生命。他只是沒想到,這份喜歡會讓他沈溺得如此之深,而他也不願從中掙脫,只希望能一直,一直這樣沈溺下去。

想著,他不由自主地攬著她的腰,將她更緊地擁在懷中。

“嗯……”她好像覺得難受,不耐煩地掙開他,翻身一轉,自己擠進他的懷中,手臂搭在他的身前。

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,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。

葉知微無意識地動了動嘴唇,他微微俯首,低聲問了句:“什麽?”

聽到她細聲細氣嘟囔著“不要了”,他又覺得有些好笑,忍不住在她額上親了親,摟著她闔眼睡去。

……

二月仲春時節,驚蟄剛過,萬物萌發之時,上京下了一場連綿不斷的春雨,纏綿不絕的濛濛細雨伴隨著陣陣滾雷,氳濕了每一寸土地。

本該是萬物覆蘇的時節,大梁的皇帝卻病倒了。

與上一次病重不同,這次皇帝的病來勢洶洶,一連昏迷了三日,睡夢中還喊著什麽“飛升”“得道”一類的糊塗話。

諸皇子和後妃們在禦前侍奉了幾日都未見其蘇醒,太醫診過後亦無可奈何,只開藥吊著,如此眾人便知回天無力,只能準備身後之事了。

一旦皇帝殯天,太子就會名正言順地即位。

這日午後,太子在宮中得空,親自來到溫府找溫月彰商議事情。他剛一坐下,喝了口茶就喋喋不休起來,說著這幾日在禦前的遭遇。

“老二一天天看本宮都不順眼,今日父皇榻前,本宮看著父皇病重難過,落下幾滴淚來,他又擠兌本宮,明裏暗裏說本宮軟弱無能當不起事來,若哭有用,本宮肯定能給父皇哭醒過來……他怎得如此心狠冷漠!”

太子氣上頭來,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茶杯震了三震。

溫月彰坐在旁邊,慢條斯理喝了口茶,道:“殿下近日侍奉榻前,可曾覺得內宮之中有何異樣?”

太子楞了楞,“異樣?沒什麽異樣啊?”

他緩緩道:“殿下也清楚二殿下不是安於皇子之位的人,以前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,陛下病重,是他動手的最佳時機,這個時候他不會無動於衷的,您再想想……比如內宮輪值的宮人、禁軍、宦官,是否有生面孔?”

太子歪著頭思忖片刻,一拍手道:“宮人和宦官太多了,本宮也記不住,但是禁軍……這幾日本宮沒瞧見禁軍統領趙衡,聽說是得了急癥在家修養,暫時就由副將孫誠代替,不過這也沒什麽吧。”

“趙將軍忠於殿下和陛下,那孫副將呢?”

太子結結巴巴道:“應、應該也是吧,雖然交集不多,但那都是父皇的臣子……”

溫月彰抿了抿唇,想說一句臣子也是有反心的,但他只是笑了下,沒有說出口。

“這個時候禁軍統領換了人,想來也是二皇子的手筆,陛下病重,如此一來內宮就被他把控,屆時陛下駕崩,他就會立即發動兵變逼宮,要太子殿下讓位。”

太子琢磨了一下他的話,頓覺後背發涼,愈發憤怒起來,“本宮知道老二素來對本宮和父皇心存怨言,但這是謀逆!謀逆大罪!本宮要調兵來!”

溫月彰沈吟道:“若是從上京的城防軍中調人,拿到調令到調兵出動,最少也要一天時間,殿下覺得,陛下能否熬過今晚?”

太子沒說話,他今早入宮探視,太醫說皇帝昨夜頻發夢靨,一直在說胡話,今晨又開始發高熱,身體虛透了,即使用藥物吊,也吊不了多久。

“……最多兩天。”他將太醫的話原封不動說了出來。

“假設就是兩天,”溫月彰有條不紊地說著,“城防軍能及時趕到自外進攻,但殿下屆時身處內宮之中,被禁軍包圍,極容易被他們挾持,到時候就算城防軍攻進去,只怕二殿下也已得手了。”

此話一出,太子的臉頓時垮了下來,“照大人所說,本宮幹脆就別進宮了?”

溫月彰無奈道:“您是太子,陛下病重,您怎能不侍奉在側呢?”他頓了頓,眼中劃過一絲晦暗。

他忽然起身向太子深揖,聲音也放輕,似是有幾分為難,不願開口卻又不得不開口的樣子,“事已至此,微臣或許有辦法幫助殿下,但殿下請恕臣死罪。”

太子忙扶住他的手臂,“大人幫了本宮這麽多,本宮怎麽能恩將仇報,你說就是。”

他就緩緩道:“微臣此前察覺到二皇子的野心,便在上京城內私養了一批死士,想著若有朝一日真的發生逼宮之事,殿下還能有所依仗,但如果提前告知殿下恐怕又會走漏風聲被人察覺。”

太子果然露出驚訝之色,溫月彰神色謙恭,語氣卻不卑不亢道:“只是身為臣子有此舉動便是大逆不道,但此等危急關頭,也只有這批人能最快趕到,殿下若信得過微臣,微臣定當竭力護住殿下的太子之位,事情了結後,殿下若要治臣謀逆之罪,臣也絕無怨言。”

他說得太懇切,太真誠,每一條路、每一個選項好像都全權交由太子決定,太子本來那點疑慮和猶豫頃刻被打消。

他認真思考了下,覺得溫月彰自上位以來的確是一心輔佐他,即使朝野中都知道他依賴溫月彰,但溫月彰卻極有分寸,從不居功自傲。

臣子豢養死士的確是大罪,但如今這批死士是為了他而養的,溫月彰手下有這樣的人也沒有過任何謀逆之舉,而現在他更是和自己袒露得明明白白。

如此坦蕩,他怎麽還能懷疑他呢?難道他真的要眼睜睜看著這太子之位被老二奪了去嗎?!那他才是天下最大的冤種。

太子想到這裏,對蕭慎的怒氣更重,抓著溫月彰的手臂道:“大人言重了,本宮最清楚大人的忠心,就按你說的辦!”

溫月彰點點頭,語氣鄭重:“是,臣定不辱使命。”

說話間,忽然有太子的隨從急急走入正堂,身後領著一個傳話的宮人,那宮人見到太子連忙跪下,道:“殿下,請殿下即刻回宮,陛下他快——快——”

快怎麽樣,他不用說完在場的人也能明白。太子神色一慌,下意識看向溫月彰。

溫月彰略微皺眉。才剛過午時,這比他預想的要快了許多。

“溫大人!”

“殿下暫且冷靜,”他溫聲安撫道,“微臣隨您一道進宮,只不過臣身邊的死士不過寥寥數人,其他人手皆在別處,若二皇子逼宮,也抵禦不了太久。”

太子臉都白了,“那、那怎麽辦?!”

他沈思片刻,忽然對身旁的管事道:“姑娘在做什麽?”

……

葉知微一進入正堂,就看到了溫月彰身邊那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華服男子。他正急得不住踱步,另一邊還站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。

她走上前,看了看那男子,又看了看溫月彰,問:“這是誰呀?”

溫月彰道:“這位是太子殿下。”

啊……怪不得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。

她恍然大悟,行了一禮,“見過太子殿下。”

太子看她一眼,頓覺無助,他崩潰道:“溫大人,你讓她去替你調派死士嗎?!”

什麽死士?

葉知微楞了一下,對上溫月彰的視線,心裏突地一跳。如果按照原劇情的發展,這會兒應當是蕭慎扳倒溫月彰的時候了,他會拿捏住葉知微透露給他的溫府豢養死士這個把柄,先發制人,向皇帝告他一個謀逆之罪,然後帶兵圍剿溫府,逼出死士,順理成章坐穩他的罪名。

於是溫氏倒臺,太子失去依傍,蕭慎成為新的太子,然後皇帝駕崩,他登上皇位,成為新的帝王。

但是葉知微的選擇把原劇情打亂了,皇帝不該在這個時候病重的,也許是溫月彰刻意為之,又或許是意外,總歸一切都不會按照原本的劇情進行了。

溫月彰道:“陛下病重,二皇子恐生反心,內宮禁軍可能已經被他控制,如今唯有我的死士可以最快趕來,但他們只能被我的玉牌調動,而我現下必須隨同殿下進宮,無法分身……”

他話沒說完,葉知微頓時心領神會,明白了他的意思,“你要我拿著你的玉牌去調派死士,帶他們攻入皇宮對抗二皇子嗎?”

太子聽她說得這樣明白,更加崩潰了,“她一介女流怎麽敢做這種事?!”

他拿出一塊玉牌遞給葉知微,淡然道:“她一定敢。”

葉知微一把搶過那塊玉牌,那動作雷厲風行,一點猶豫都沒有,“讓我去讓我去讓我去讓我去!”

太子震驚地看向她:“???”

對於蕭慎這種情感受虐癖來說,還有什麽比喜歡的女孩親自帶人對他刀劍相向更虐的呢?

只要想一想那個畫面,她都要興奮得渾身顫抖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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